— 梦华尘 —

陌上花08(CP莫玉,更新中)

08


玉玑子来江南,自然不会纯粹只为了伴莫非云游山玩水,但近些日子来左右也无甚要事,只是寻常盘点罢了,便也没太放在心上,更是不愿因此而与莫非云分别。看了晚空一眼,他正欲开口,莫非云却已站起身来。

“前方该当是灵隐寺了罢?早听闻此处香火鼎盛,解签祈愿都甚是灵验,左右无事,恰好也去瞧上一瞧。”莫非云岂能不知玉玑子想说什么,无非是任性想多留片刻,只是这孩子如今掌控着诸多势力,又兼之后辈属下在侧,若是任由他厚此薄彼,怕是日后难以妥善经营。莫非云既爱他甚深,又岂能不事事为他谋算打点。“既受伽蓝恩泽,平日里倒还罢了,如今行至庙前,却断无过门不入之理。”

玉玑子蹙眉,道,“那日虽得伽蓝神襄助,得以魂游忘川与师父相见,但后来我已谢过了,师父不必太过耿耿于怀。”

他玉玑子的师父,即便事出有因,也断不能对旁人礼让太过。

莫非云知他性子素来霸道惯了,也不以为忤,只笑道:“却也不只是为此而已。我谢他,自有缘由,他原也当得这一谢。”说罢,又见爱徒一脸不甚高兴的模样,复又失笑,“不过添些香油钱,还个愿罢了。也不耽搁多久的,晚间我在楼外楼等你便是,你忙完了便来寻我罢。”

他这么说,玉玑子便知晓师父是主意已定。而莫非云已然决定下的事,便再没有了转圜余地。好在他这一回也只是想入庙一拜,并非什么危险之事,莫非云若不愿说,他便也不多问了。“不必如此麻烦,师父若回来了,径直去往待月居便好。晚空会安排好的。”

在他身旁,一直不曾说过什么的晚空抱拳行了个常礼,算是应下了。他素来知道分寸,知道什么时候、什么话该说,什么不该说。

方才莫非云已走过一趟木渎镇,大约还记得待月居在哪个方向,却并不知那处竟也是爱徒的势力范围。如今知晓了,也没多说什么,“我知晓了。这会儿雨势渐小,却仍是恼人,你且带着伞,莫要叫我担忧。”

说罢,他将手边的油纸伞塞入爱徒手中,这才放心离去。

玉玑子见他一袭白衣如飞羽般掠过江面,漫天细雨都好似被周身若有若无的仙气隔开了,半分落不到那人身上。直至彻底瞧不见人影了,他才撑起伞,对着身侧侍立已久的徒儿道:“走罢。”


莫非云功力高深,小瀛洲距离灵隐寺本也没多远,只片刻间便也到了。

今儿个是清明,宜祭祖、踏青,入庙中拜香还原的人原是不少的,只是多集中在午前,这会儿倒是没什么游人了,只庙里的小师父们偶尔来去。雨也渐渐停了下来,故而莫非云不打伞,旁人也不觉什么奇怪的。

这庙宇有些年头了,梁上红漆已有些剥落,再被雨水浸润,青砖黛瓦间愈发显得清幽安静。

莫非云信步走入大雄宝殿。殿中尚有几位信徒正在添香,莫非云并非伽蓝信徒,也无意皈依,便在庙祝的指引下添了些许香油钱。待上完香,正要离去,尚未走出殿门,便听得身后有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在唤他。

“莫先生……?可是莫非……莫先生?”那嗓音甚是年轻清亮,因是顾忌着什么,未曾将他姓名叫开,只快步走到他身侧。

莫非云也是意外。他只道这世上应该没几人还记得他了,即便有,却也不当如此凑巧便遇上了。好在那人语气中只有惊喜,应该不存什么旁的心思,故此他便也回过身来,却见一位身着白衣的俊美少年正在打量自己。

见他转过身,那少年便是一喜,“当真是莫先生。我原还当是自己认错,还想着莫先生怎会到这江南来。许久未见,不知先生可还安好?”

莫非云快速打量他一眼,见他虽身着常服,背上却负着长剑剑匣,料来该当是弈剑听雨阁弟子。再仔细辨认他昳丽面容,当即便想起一位小友,“原来是李少侠。倒当真是许久未见了,自那日碧翎幻境一别,至今竟也快有一年了。”

这少年弈剑不是旁人,正是当初轮回塔里助幽都三巨头与玉玑子解开心魔迷障的李承欢。

“莫先生竟还记得我?”李少侠面上喜色更甚,唇角弯起时一对笑窝愈发明显,“还道先生定然没什么印象了呢,方才贸然叫住了先生,心中还想着,若是见面不识,又该多尴尬。”

李承欢前后经历过两回轮回塔心魔劫,对玉玑子心中念念不忘之人必然印象深刻,然而莫非云却只是当初以邪影之姿在碧翎幻境匆匆一瞥,却不想他竟是记得的。 

莫非云浅浅一笑,复又问道,“少侠今日来此庙中,可也是来进香还愿的?”

李少侠原还是一脸喜色,这时听得此问,却默默敛了喜意,“倒也不是。一路走来,也识得些亲朋好友,总有些无法一同走到底的,今儿恰是清明,便来见见故友。”

莫非云眉心一蹙,歉然道:“倒是我勾起少侠伤心了。”

“与莫先生有什么干系的。”李少侠急忙摇头。他哪里当得起莫非云的歉意,若是教那国师知晓了,只怕要吃不了兜着走。“今日与先生巧遇,不知先生可愿与我一道,一奠故友?”

莫非云还了愿,本是想到待月居里等玉玑子,但转念一想,只怕徒儿这会儿尚未忙完,自己这一去,晚空的人必然会禀报,那时只怕又要耽搁徒儿的事了。如今左右无事,这少年人也没什么坏心思,随他一道走走也无不可。

思及此,他便点头应了,“我本也无甚要紧事,若是少侠不嫌我搅扰清静,我便随你一道上个香罢。”

“莫先生说笑了,我那故友最是玩世不恭,虽看着放浪不羁,性子实则是极好的,如今见了先生,定也会高兴的。”李承欢似是想起了什么,忽地笑起来,“他呀,生前最是喜爱生得好看之人了。”

这性子听着倒像是个登徒子。莫非云微微蹙眉,但一见李少侠满面怀念追忆之色,便也忍住了没有多问。

“先生这边请。”常有信奉伽蓝之人,故去后将牌位供奉于庙中以示皈依之意,也是盼着平日里聆听高僧诵经,能早登极乐。故而庙中专门开辟了一座小楼用以供奉信徒牌位,清明冬至也会有亡者亲属前来祭拜。李承欢引着莫非云走出大雄宝殿,却并未去到那所在,反倒一路绕过了待客之所,走到一处极小的殿堂里。

那殿宇虽小,却供奉着不少牌位,香火灯烛常年不灭。莫非云透过烟雾,一一辨认过那些牌位,却无一例外都是寺中高僧之名,当下心中一肃,忙整顿衣冠,这才踏入殿中。

“先生不必如此。”李少侠见他此举,却是一笑,“我那故友虽已出家,却最烦那些繁文缛节。镇日里不是柳宿花眠,便是寻欢作乐,为了他一人,当时可教寺里上上下下操碎了心。”

莫非云与少侠那位故友素未相识,故而也不好评论什么,只浅浅一笑,仍是恭恭敬敬地上了香。

李承欢这回倒是未再阻止,待他上完了香,便寻了个蒲团随地一坐,从包袱中掏出了一壶佳酿并一只烧鸡,放在那牌位旁边,满满斟了一杯酒,“不戒,待月居今岁又出新酒了,便是这芳草。我知你好酒,每年但凡有新花样,都给你带一点尝尝。你知道嘛,刚才我在待月居见到晚空了,自打可芯去了,他好像便愈发阴沉了,若你见了,怕是要说他白瞎了那张漂亮脸蛋。”

他边说着,边将酒浆倒入地下,算是敬了故友。“这些年,我走过太多的地方,见过许许多多的人,若是你在,这一路怕是要热闹许多。我总在想当时我们在船上,一路遨游东海,有多意气风发。现在想想,这船要是永远行不到终点便好了。”

“我知你素来和怀海大师闹别扭惯了,平日里喝酒吃肉的,打了打了骂也骂了,旁人总也管不了你,这会儿你睡在这儿,动也动不得,恐怕也十分烦闷了。故而每次都给你带些酒肉来,你悄悄地用了,可别再给你那刚正不阿的师兄瞧见了,平白挨一顿打。”李承欢说着说着,声音逐渐哽咽了,忙咽了一杯酒,呛得咳了几声才缓过来,总算能光明正大地抹一抹眼睛,“你瞧,像你这样的花和尚,吃喝嫖赌样样不忌的,临了竟还能结出佛骨舍利来。要是被那些日日诵经不断的和尚听了,只怕要羞愧死。”

回应他的,只有佛堂内袅袅青烟,模糊了那块小小的牌位。

莫非云始终站在他身侧,这时才轻叹一声,轻轻拍了拍少年微颤的肩头,“既然留有舍利,想来是一位品德高尚的僧人。”

李承欢默默点头,吸了吸鼻子,扯下一条鸡腿摆上供桌,“他平日里虽言行放荡,实则也只是心里苦,用来遮掩罢了。我观他一路,他虽是个花和尚,却也不曾当真欺凌妇女。他的死,为朋友,为天下,为大义,是个最值得敬佩的人。”

“他若知晓我这样夸他,定然又要得意了。先生你是不曾瞧见,这花和尚最喜涂脂抹粉,分明是个光头,打扮起来却比女子还要俏几分呢。”李少侠笑骂道,“要说他有哪里不好,多半便是嘴太坏了,总是不正经,怪教人误会的。哦对了,交友不慎也是个问题。”

莫非云瞧出他只是想寻个人说说心里话罢了,便只静静听着,并未插口半句。这时却忽地皱起眉来,抬头看向门外。

“交友不慎?小美人儿,你说的那个人,不会是指本公子我吧?”说话间,那人摇着扇子不急不缓地走进来,一袭黄衫纤尘不染,隐约可闻脂粉香气。鹅黄色高帽下,那年轻公子面容俊朗,嘴角含笑,却无端多了一股风流与邪气,不像是个好相与的。

李少侠一听那轻佻嗓音,当即便皱眉抬头,“花海心?”随即又一脸嫌弃地撇开头去,“你来作甚?”

花海心挑眉邪笑,执扇抬起少侠下颚,调笑道:“这地儿,小美人儿你来得,我怎就来不得了?”他示意那牌位,“这儿躺着的,可也是我的好友啊。”

说罢,他又瞥了一眼祭品供物,啧啧摇头,“忒也寒酸了,你明知那花和尚喜爱美人儿,怎就带些清汤寡水来,也不说带上一两个舞姬给助助兴儿的。”

“胡闹!”李承欢拍开那把出手温凉的竹骨扇,皱眉道:“佛门清净之地,带些莺莺燕燕的你也不怕佛祖怪罪。”说罢便红了脸,悄悄将酒和烧鸡遮掩了一下。

“佛祖?我既不信他,又关心他作甚?”花海心仍是那副轻佻模样,信手拿过酒壶,倒了半壶在地上,顿时浓郁的酒香便扑鼻而来,“兄弟,今儿来得匆忙,随意借些酒菜供你,想来你也会与我计较。” 

他素来玩世不恭,行事比不戒更不羁也更邪气,这会儿倒是难得敛了邪意。“要我说,当时便不该允你去那劳什子的东海,否则这会儿,你怕是还与我在酒楼寻欢作乐呢。”

李承欢闻言正要开口,见了花海心的神情,却又忍住了,并未多说什么。

莫非云拍了拍他,低声劝慰道:“生死离别,未尝便是终点。更何况,即便人去了,只要依然在心底惦念着,便永远不会黯然失色。”

李少侠尚未说什么,花海心却回头,眯起了狭长双目,一点也不客气地打量起这个初次见面的人来。“哦?生死离别不是终点,这位先生倒是好大的口气。”他合起扇子,轻轻敲打掌心,“据本公子听闻,即便是冰心堂弟子,都无法做到起死回生,这位先生,莫非是另有手段?”

“那是你学医不精吧,冰心堂毒派弟子!”李承欢回了句嘴,挺身护在莫非云身前,“据我所知,冰心堂医派若是学到精深,可是能点七星灯还魂续命的。”

李承欢生得昳丽,那张漂亮的脸上泪痕未干,瞪起眼来的模样愈发勾人。花海心瞧着心里发痒,便伸手去抚那雪白滑腻的肌肤,“小美人儿你倒是护他得紧啊。当时便与你说过,女子有女子的柔媚,男子有男子的俊俏,你还是不信的。怎地,这会儿也要分桃断袖了?既如此,何不考虑与本公子春风一度,让本公子带你玩儿个好的如何?”

李承欢不是头一回被他轻薄了,本已十分惯常,这会儿却吓白了脸,拉过那冰心弟子小声耳语:“你疯了?这位先生也是你能随意编派的?若是被人知晓,你还要不要命了!”

花海心还不当一回事,仍是一副轻佻嘴脸,“哦?这位先生莫非是哪个皇亲国戚不成?怎就还说不得了。”

若当真是皇亲国戚,李少侠到还不止如此紧张。谁不知道如今皇室衰微,真正掌控江南的那位,可把莫非云护得跟个眼珠子一样,若是被他知晓有人对莫非云不敬,只怕真的难以收拾了。莫说是花海心,即便是冰心堂掌心甘草亲至,怕也没这个面子平息此事。

李少侠正欲与他说明白,花海心却已略过了他,目光径直转向莫非云,“这位先生生得倒是俊俏,只是着实眼生,不知是云麓仙居哪位高人门下?在下乃是冰心堂第十七代弟子,师从伏枫长老,八大门派本应同气连枝,若是同辈中人,倒不妨亲近亲近。”

他倒是眼光毒辣,莫非云尚不曾说得什么,单凭着这几眼,便已瞧出这位是个云麓门人。 

莫非云是头一回见花海心,虽不甚喜那轻佻性子,但他素来与人和善,从不会主动和人起纷争。此时听得他问,倒也不好不答,“花先生说笑了,在下早已非云麓门人,怕是担不起先生厚爱。”

花海心碰了个软钉子,也不在意少侠拼命拉他衣袖的动作,“先生何必如此见外,即是相见,便是有缘,先生莫非连一个名姓都吝于告知吗?”

莫非云平素不喜纷争,却也不至连自己姓名也不肯说,见他执意追问,便也只能无奈妥协,“在下莫非云,花先生有礼了。”

花海心原不是什么守礼之人,只是见李承欢少侠颇为紧张,虽面上不显,心下却也早已端着了。此时听了这名儿,虽觉有些耳熟,脑中却一时反应不过来,但这名儿既然耳熟,便说明绝不是什么能等闲对待之人,故而也十分守规矩地还了礼。

一时间,他二人之间气氛倒是颇为和善,半点不似方才的紧张。

李少侠总算觑了个空儿,将那不着调的冰心门人拉至一边,低声与他耳语:“我瞧你模样,便知你想不起来。这位是云麓仙居第十五代弟子,西陵城里焰离大国师的同辈师弟。师从何人我便不与你说了,你只需知道,玉玑子师从他便足够了。”

身为冰心门人,大荒中的野史传闻自然也知晓几分。花海心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险些调笑了哪个惹不得的人物,当即背上一凛。

他尚未觉出后怕来,低头便瞧见这美貌小剑客似笑非笑的模样,心中又是一荡,伸手将他柔韧纤腰揽了摩挲起来,“这么说,我可还要多谢你救我性命了?倒不如我以身相许,好好侍候你一番?”

李少侠腰上一麻,半边身子都软了,急忙忙将他推开,“呸!不正经!”


============

貌美如花年年十八的少侠上线了~

色胆包天的花海心也上线了~

评论(9)
热度(12)

2018-03-02

12